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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沔川李使君礼全 其三 明 · 徐居正
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四部 出处:四佳诗集卷之五十二○第二十五
满酌渭城酒,秋风别恨添。
看君青两鬓,愧我白双髯。
惆怅六年别,从容半日谈。
江山自迢递,信字莫相淹。
献书秦王 先秦 · 阙名
出处:全上古三代文卷十二
昔窃闻大王之谋出事于梁,谋恐不出于计矣,愿大王之熟计之也。梁者,山东之要也。有蛇于此,击其尾,其首救;击其首,其尾救;击其中身,首尾皆救。今梁王,天下之中身也。秦攻梁者,是示天下要断山东之脊也,是山东首尾皆救中身之时也。山东见亡必恐,恐必大合。山东尚强,臣见秦之必大忧,可立而待也。臣窃为大王计,不如南出事于南方,其兵弱,天下必能救,地可广大,国可富,兵可强,主可尊。王不闻汤之伐桀乎?试之弱密须氏,以为武教,得密须氏而汤之服桀矣。今秦国与山东为雠,不先以弱为武教,兵必大挫,国必大忧(《战国策》二十五)。
大学释褐观石鼓因读韩苏二诗同同年李巨州作一百韵 清 · 诸锦
京城高言言,首善惟太学。
雍正二年冬,循例初释屩。
陈君三百辈,奠币森有恪。
祭酒王先生(绍薪。),端拱容毋怍。
纡绸冠峨峨,逢掖谢表襮。
堵墙桥门列,观听动飞跃。
文翁图礼殿,方此犹寂寞。
朝旭射棠梨,清光荫松柏。
稽古观车服,遗迹怀履舄。
琬琰堂涂碑,肉好宗庙璧。
瑚簋笾豆登,尊罍彝洗濯。
洒离鼖馨巢,簥篞篎筊箹。
爪目鳞之而,牙羽笋虡业。
摩挲鼐鼎鼒,淳古镂金错。
忽于重檐下,十鼓焕丹雘。
其形像古础,其色类深墨。
其围倍肤寸,其修崇二尺。
其一刳中央,半体不覆幕。
有如无足锜,左右曾采芼。
其九互行列,耦俱善标格。
有如瞿容客,贯坐尉离索。
宛虹尾卷舒,琼树柯连属。
鸾凤骞复留,虎駮怒欲脱。
铁丝妙萦盘,莼菜垂络绎。
活师戏食水,肥遗出浑夕。
疏如屯千骑,密不容一发。
不可意减增,诸天方丈室。
不能评肥瘦,丰肌细腰匹。
长短本自然,足凫与胫鹤。
东西两得势,越阡兼度陌。
百幅百砗磲,一字一缣帛。
治水已沦胥,吉日付飘泊。
卫州铜盘倾,延陵墓碣剥。
《诅楚》复何有,宣和空宝惜。
独此表中兴,大蒐深刻石。
环玮谁铸辞,传是史籀作。
尚想周宣王,功德南海薄。
《江汉》《常武》诗,《车攻》《六月》什。
仲山以衮补,方叔以乱拨,张仲善孝友,吉甫诗孔硕。
程伯整六师,召公洽四国。
载诵《鸿雁》篇,度比金玉式。
勋劳宜有颂,贞珉代典籍。
不有秦峄山,野火焚石阙。
德薄其文惭,合为天所扑。
谁夫证斤权,殹丞太穿凿。
荠堂断宇文,如以瞽手摸。
叩槃扪烛见,考据都未确。
词严不可删,风味加质悫。
转注潘郑薛,其书愈噩噩。
区区君庶柳,何足穷状貌。
表之自苏勖,得韩乃煜爚。
宛陵倍雷硠,眉山益恢廓。
我思昌黎翁,所见仅纸拓。
阑风长雨夜,丰草深榛藉。
疲行人坐居,掉尾牛砺角。
蜗涎腥点点,原燎炎熇■({米高})。
鼓兮独无恙,倘有神物护。
凤翔收余庆,五代更流落。
赖有司马池,太庙十驼橐。
南渡委草菅,钩金弃若若。
道园端好古,收拾丝缠珏。
大厦广与庇,石阑周与络。
椎拓所不到,讲切手磨琢。
入门探古物,疑义发先觉。
鼓兮何凄凉,显晦亦凡数。
譬如清流济,洑见至绵邈。
譬如延平剑,会合固如昨。
星霜更几劫,静正抱蹇谔。
颠蹶任嬴刘,聚散无主客。
菁英不销亡,著述欣有托。
名世五百年,皇帝亿万朔。
河鼓正吐芒,九鼎飞出洛。
天苞与地符,诸福休徵各。
岂止翙翙鸣,岐山一鸑鷟。
风云际时会,喜起升平乐。
文德书钟彝,武事镌钲镯。
征伐表钺旌,蒐狝树山岳。
文章称尔雅,训词汰糟粕。
深厚追典诰,诘曲妙咀嚼。
莫以鼓不鸣,试取蜀桐斫。
叩之定有声,渊渊配《韶》《濩》。
我衰笔力退,分量不自度。
画墁愧平生,镂冰笑一握。
生涯甘冷淡,委顺忘美恶。
行书类蛇蚓,喜愠付鸦鹊。
夙昔慕韩苏,两诗比琼玉。
韩如受降城,高坚绝绳削。
锐师一昔至,唾手鹅鹳捉。
投盖悬布勇,匹马只轮掠。
依方立硬寨,健笔谁敢搦。
苏如大洋海,溟渤犹瀺灂。
回澜吹紫气,坐见蓬瀛卓。
钜若蛟龙吞,眇若虾蟹擉。
不害其洪流,盛气不可轹。
捧心粗效颦,快意过猎较。
谁云宝燕石,祇可自娱乐。
刘寀作封事,三日雪漠漠。
微时逊才壮,寄语李百药。
斗转才三更,瞻仰云汉倬。
送云峰卓使君之任 其一 明 · 徐居正
五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:四佳诗集卷之五十二○第二十五
昔过云峰县,县分两道疆。
山形连智异,地势近咸阳。
接屋民居胜,参天树木长。
送君今作宰,朝选得循良。
中原纪痛诗 其十 清末至民国 · 杨圻
五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:江山万里楼诗钞集外诗
露布移关陇,秦兵破胆寒。
桃花三百里,万马上长安。
一战经年久,孤城抗命难。
二崤收骨后,风雨有谁看。
按:陕西自冯玉祥亡命苏俄,岳维峻兵败弃河南去,其部将李云龙自豫入陕,负隅关陇,吴公起刘镇华为援陕总司令,规复陕西。刘于今春二月,自兴安率镇嵩军入陕,连战皆捷,时长安无一敌兵,绅商争电迎刘。刘既至潼关,不即进。先时,刘败后,至太原乞师,晋军轻视之,至是乃纡道入太原,言与阎督商军事,实则整军而入,欲衣绣昼行,一辉威武耳。迨由太原再旋军潼关,滞迟二十日,及至长安,而杨虎臣已由汉中亦以是日晨先至入城,相距十二刻耳。于是刘不得入,则围长安,围三面数日,李云龙复得以便衣兵入城,刘不知也。既攻城,师长王振自任破长安,请许掠五日,不许,请三日,不许,请一日,亦不许。又以柴云升为副司令。于是将皆不用命,经年不下,李云龙善战守,杨虎臣助之,城中预积粮米足一年食,自二月至仲冬,刘围之九月不下。秋末,城中粮尽,百姓无所食,犬鼠既绝,易子而爨,军人售米于民,米价每石一仟五佰元,计斗米值六十万钱,民饿弊者不知凡几。冬十月,兵食亦尽,至不能行步,出城缴械,但求易饼数枚而已。刘镇华率六万之众,劳师久役,经年战斗,饷械亦绝,城内外数百里,林木俱尽,官民庐舍门窗器什,尽供炊料。其军士久处壕垒中,污秽饥冻,十月犹御夹衣,寒不蔽体,五官无人形,盖亦劳苦滨死矣。至是,长安城旦夕且下,刘将清野总攻击。先是,围城将一年,军官都迎妻妾,如久居然,于是刘先期下令,军官眷属退后十里铺,乃全军军士闻令哗退,势如奔潮,刘下令停止,盖士卒久苦,讹闻退令,狂喜逃生也。于是李、杨乘势追击,至阌乡,见无可守,乃复退入关。自今刘与李相持于潼关间,刘前月来郑州,面陈失利情形,今往山西乞师矣。既以耀武太原,失机后时,以致用兵经岁,劳而无功,功败垂成,而又一令讹传,前劳尽弃,亦天也已。
送远卿之幕滇藩 其一 明 · 温纯
七言绝句 押庚韵
不辞小草向承明,从臾多君过渭城。
渭树江云怜日莫,忍看万里又西行。
治豪横惩吏奸自是两事判 南宋 · 吴势卿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六二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二
天下未闻有因诉吏而坐罪者,明知其带虚不坐,明知其健讼亦不坐,盖诉吏犹诉贼失物,终无反坐也。然有名为诉吏而实非诉吏者,却不可不察其故。监司为耳目之官,于其名,不于其实,何以折奸慝,何以行实政?今骆一飞虽因讼吏到官,而其情乃大谬不然。骆一飞父子凶德参会,罪恶贯盈。一飞以强取民财,诳惑民听,杖罪编管。其长子又以鼓倡妖教,欺骗良民,杖罪编管。其次子又加甚焉,甚至自将百姓行杖刺环,亦遭决脊刺配。此三项,凡经累政提刑、累政太守节次断治。每一番惩断,必一番分外猖獗,天下未有稔恶至于此极也。一飞系已编管、已移家人,曾未一年,潜身京城,改头换面,变名易姓,两月之内,经户部者四,经刑部者四,其玩视省部,已自可罪。然其名则诉吏也,所诉之吏,只是向来行案之人。其心盖谓曾经催折,少损声光,今虽逃回,难复恣横,唯有诉吏一节,可以必官司之施行,可以改乡曲之视听,可以取威定霸,可以当黥而王。且使闻者私相告语曰,骆一飞真可畏哉!台郡虽能断治,骆一飞又能论配吏人,官终弱,民终强。今后一飞有事到官,决不敢行案,决不敢承勘,毋自贻悔。彼其蛇入竹筒,曲性终在,虎兕出柙,咆哮愈甚。官不敢复问,吏不敢正视,善良其鱼肉矣!保嘉禾者去稂莠,当职于骆一飞,不加忿嫉,但欲去之而已。只照前次所受编管罪名,今既再出,合与再断。法官所定,系徒一年,且决臀杖二十,折徒杖十,仍编管池州。就移其家,牒诸池州,严与拘监,毋得放还,为本乡害。但所诉吏,稍得实者,亦当与之行,庶几治豪横自是治豪横,惩吏奸自是惩吏奸,不失于偏。曹杰徒一年,编管五十里。徐超杖一百,并免监赃。一飞系杖已、已编管人,姑与尽情,更委本州通判录问,仍申省部、御史台。
乞责辅臣以弭天变疏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二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一
臣猥以朴学,获侍经帷,讲说之馀,蒙垂清问,咨访世事,勤勤恳恳,略无倦容。此明主可与忠言之时也。兹闻水潦为败,绵十数州,奔告于朝,日日相继。臣虽至愚极陋,其敢隐默不言?谨条变异之因,上渎渊衷之听。臣闻阴阳之气流行天地之间,舒惨焉而为寒燠,明润焉而为雨旸,均则和,戾则沴。虽云天运有数,实与人事相符。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,以保其和;遇灾则恐惧修省,以求其应。用能导迎善气,变灾为祥。否则阴疑于阳而阳不能胜,必激而为灾为沴矣。按孔子作《春秋》,书大水者八,而不明灾异之应。至班固著《汉·五行志》,乃取董仲舒、刘向之说,推究其事。或谓弑父弑君,或谓兵连祸结,或谓淫泆过度,或谓百姓愁怨,或谓丹楹刻桷,或谓政在大夫。虽事以类求,微近于凿,然天人之理,实相贯通,迪逆之机,常相影响,讵可岐为二致,泥其感应哉?臣于《春秋》,每独善宋。方宋大水,鲁使吊焉,对曰:「孤实不敬,天降之灾,又以为君忧,拜命之辱」。且一水之变,而邻国至于遣使相吊,其君至于负罪引慝如此。臧文仲曰:「宋其兴乎。禹汤罪己,其兴也勃焉。桀纣罪人,其亡也忽焉」。可谓善于论兴亡,明于论感应矣。呜呼!宋其罪己而兴者欤。至于汉唐,则有李寻、宋务光之流,亦能指陈外亲大臣、后庭近习为水灾之应,述其儆戒,深切著明。而其君不能因言致省,推求象类,以阴盛为虞,往往祸乱接迹,如传所记者,何可胜叹。然则国家兴衰,不在于灾异,而在于人君之省不省明矣。天人之际,可不惧哉?恭惟陛下膺图御历,于今二十有九年,仁心之所感格,善政之所薰陶,自宜天降嘉祥,诸福毕至。乃六月中浣,诸道大水同日并发,为变异常。得之传闻,见之申奏,今日而报严、衢、信山涧发洪,溪流暴涨,雨八昼夜不止,城内外如行江汉矣;明日而报台、婺、处之水发山源,出溪谷,而涛头高数丈矣;又明日而报邵武、延平之水输灌建宁,而城市莽为巨壑矣。大抵冒没城郭,淹浸田苗,损坏庐舍,摧陷井邑,抉荡堤防,漂流储峙,官吏溺者什之一二,百姓溺者什之六七,军士溺者什之三四。而湖南北之水,江东西之水,闻之道涂,无以异于闽、浙。一郡之水犹为灾异,今东南诸郡而水毁过半焉,此岂寻常细故,可得而玩耶?且陛下父母天地而阴阳错逆矣,主山川而摧裂涌决矣,君社稷而邑陷城圮矣,子万民而暴灾殒溺矣。咸谓陛下骇于巨故,震惕在怀,必有大悔悟、大修省,以揽塞变异也。臣夷考国朝敬天爱民,无如仁宗。在位四十二年,雨灾水灾间见叠作,帝乃诏避殿,诏减膳,诏改元,诏损尊号,诏求直言,诏宽冤狱,诏问疾苦,诏发仓廪,诏息征徭,诏蠲租赋,至诚恻怛,惕然若伤。苟有益于救灾,皆施行而无吝,可谓遇灾而惧矣。陛下所宜取法也,独柰何其不然耶?而臣深忧静察,则骎骎乎且宣和矣。宣和之水暴至京城,起居郎李纲上书,以为变异不虚发,必有感召之因;灾害非易禦,必有消去之策。纲之意盖谓实德不修,实政不讲,可谓切中当时之病。诏乃以水衡失职,波流泛滥,即非灾异,纲竟坐狂绌。讳人言,玩天变甚矣,而今日之證候实似之。虽水未及都城,然去岁水灾叠作,意谓陛下必能悔悟以销变矣,而漫不经意。今则日甚一日矣。去岁水灾尚远,意谓陛下必能警省以弭灾矣,而恬不见怪。今则日近一日矣。夫灾异之来,日甚一日,日近一日,而犹不能恐惧修省焉,则宣和都城之水,将必突然陛下之前矣。臣非好危言以恐陛下也,阴气勃戾,感召有端,岂必水哉,盖将有盗贼之忧,外患之虞,迫逼而不可虑,骇悍而不可支者。宣和自元年之既水,御笔内批之络绎犹故也,神霄宝录之崇奉自如也,花石应奉之科扰无禁也。师成、童贯之流结怨东南,召衅西北,不五六载,寇入中国,以阴召阴,理所必至也。夫阳明盛则德性用,阴浊胜则物欲行。故其不能明白洞达,以迪其德性之和,而惟晦昧黤黯,以行其物欲之私者,意之所感,则为惑昵,为蒙蔽,为柔邪,为暗僻,为朋比,为憸谗,皆阴也。气之所应,则为滞淫,为扎瘥,为祅祲,为苦盭,为昏垫,为沈晦,皆阴也。岂必水哉?宣和惟不去私欲之偏,是以激阴浊横流之害。今日又将忽阴沴之戒,则必蹈乱亡相寻之辙矣。臣不佞,敢冒死为陛下条陈之。其目有五,曰启私谒而大公至正之理未昭,溺近习而清静纯一之德未著,崇土木而恭俭简朴之化未形,庇小人而公平广大之见未显,失人心而仁厚忠恕之泽未洽。此五者,根原于一心之微,而流行于四海之大,极而至于阴浊肆行,灾害间作,败坏国家而已也。且宣和之失,在于降御笔以专恩威也。陛下天资高明,岂不知监?然牵联爱欲,纷纠事为,往往以独见之偏,挠中书政本之地。陛下之意,岂不曰恩旧之相迭操政枋,而威权几至于下移,今恩旧虽歇,而威权不可以不收。自是心一起,而独运万机之政,安然行之而无吝矣。宗亲之除授,戚属之迁擢,外亲之特命,虽邸第祈求,恩旧请托,有非圣心之得已者,而轻重厚薄,实出于陛下处分也,如废法何?天庭之奏状,台府之两造,有司之琐务,虽宫媪经营,腐夫干预,有非圣心之所乐者,而曲直是非,实出于陛下裁制也,如挠政何?他如内批之宣谕,章疏之节贴,台牒之惩戒,是皆亡国之證候。而宸翰络绎,词气峻严,轺使往来,施行急遽,陛下曾不以掣肘外庭为疑。是国家机括所在,无出于此数事,而陛下悉躬亲行之。臣恐行之不已,意轻丞相之讥,兼行将相之失复见于今日,祗以开私谒之门,启捷出之径耳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溺近习而忘远虑也。陛下至公无私,岂不知监?然情与爱迁,事为私夺,往往有蹈其覆辙者矣。且宫庭屋漏之间,夫孰无谨独之学?窃意陛下所以待宫妾者,必有道矣。然声实流闻,由中及外,天下妄谓陛下微有惑溺。虽阅理至深,观变已熟,万无此失,而人言如此。至谓一令萱死,不知几令萱之复生;一飞燕来,安保百飞燕之不进?道途流传,虽未必实,而亏损圣德之大,无出于此。虽家置一喙,不可得而解矣,蜎蜎蠖濩之中,夫孰无省察检防之念?窃意陛下待阉尹者亦必有道矣,然陪侍习熟,工于揣摩,或亦微有所预,往往时以一二事取信于外,故趋者澜倒。虽圣性高明,照烛,此辈未能尽窃威福之柄,然玩而弗虑,声生势长,趋附浸多,过咎浸积,内则惧陛下之严诛,益思伺察诋排,以操公议之戈戟,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崇土木以备游幸也。陛下性好恭俭,岂不知监?然居养所移,未能无爱。往岁尝建龙翔矣,尝饰苑囿矣。以卑宫之主视之,不翅过矣。既又以为未足,无故创为新寺之役。虽云经费取办御前,大抵施为率从科抑,规模浸广,工役繁兴,斩丘木而先朝后妃将相之墓无所庇藏,广进助而畿辅江浙膏腴之田半归白夺。方且包撤民居,疏凿溪港,穷奢极侈,无有已时。黔黎敢怒而不敢言,闾巷敢怨而不敢指。貂珰舍此无以擅其利,内司舍此无以足其欲,遂致转展工程,悠飏岁月。如闻此役未了,又将转而他图。某所之道观方兴,某所之祠庙又起。庙堂遵奉,委曲施行,百姓闻之,心摧胆折。自古人君兴土木者,自《春秋》、《史记》历代以来,并皆书为过失,以示万世。今灾异如此,而斧斤之声不绝于耳,此皆小人图一旦之利,而致人主于有过之地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用小人以仇公议也。陛下能辨忠邪,岂不知监?而心之所倚,乃拳拳于小人之党庇。贿相再用,浊乱朝廷,凡五六载,此宰相之凶也。公议方以削美谥为请,而陛下念之终不忘。老奸蹲踞,㧻害忠良,凡数四载,此台谏之凶也。公议方以镌责为请,而陛下眷之终不忘。猥琐之尹,因怙宠以召闹,所当却退也。今不却退,而反升之。贪酷之守,因贪婪而召变,所当窜斥也。今不窜斥,而反庇之。下至一黥胥之贱,既丽于刑矣,而复脱之缧绁之中;一皂隶之贱,既声其罪矣,而反芘之主萃之地。君子不幸而为小人所击,则一斥不反,不免有收其田里之讥。小人有时而为君子所排,则左遮右掩,不免有保全爱惜之意。遂使阴气盘结于两间,恶俦蕃殖于散地,或处畿辅,或逃海滨,皇惑人心,动摇国是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灭天理而失人心也。陛下销患于未形,岂不知监?而谋虑之微,乃不及于深绵眇密之中,甚可惧也。天下有道,公议在朝廷;天下无道,公议在草茅。言之是耶,则迁善改过;言之非耶,则皇自敬德。皆所以触人君进德之机,养天下敢言之气也。一或仇视,则僇辱随之。去岁尝黥士矣,而其过在京兆。今岁尝僇士矣,而其责在朝廷。上乘快指挥,未免有今日陡如此之忧。下恶伤其类,尝恐有异时或手滑之虑。虽小夫狂生坐愚至此,所可惜者,朝廷举动耳。遂使京畿视效,几至于与士为敌,而其心常求以胜士。郡国闻风,甚至于与士为仇,而其极遂至于杀士。吁!士何负于国家?而意向一偏,其祸遂至于如此哉!「王以小民承天永命」,是天下之变不在宗族,不在诸侯,不在奸雄盗贼,而惟在于小民之身。有以安之,则化叛离为䜣合。无以安之,则转荣怀而为杌杌。其间不能以寸而害利霄壤,甚可畏也。国家自宝、绍以来,内郡之民未有叛心也。端平之税亩,淳祐之括田,不翅足矣。而去岁经界一事,为害尤深。祖吕惠卿手实之故智,仿李椿年砧基之陋规,诛求惨毒,租税重敷,妖孽椓民,一至此极。边远未始有离心也,清野之转徙,军需之科敷,亦云扰矣。而今岁钞骑,为害尤深。空山寨储蓄之利,尽沿淮摧残之民,渚鸿未定,离散可怜,林燕无巢,归栖何所。呜呼!民何负于国家?而衅孽一起,其祸遂至于此哉!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夫水,阴物也,而其所以为灾,则起于阴浊胜而阳明之理有亏,物欲行而德性之和不用。宣和之證候,则背阳明、趋阴暗者也。而今日之證候,则无异乎宣和。宣和之灾异,则以阴浊感阴沴者也。而今日之灾异,亦无异乎宣和。感召之政与宣和相合符,阴沴之灾视宣和为有过,臣愿陛下侧身修行,监宣和之所以失,而一以仁宗为法,使立政造事之际,全德性而得阳明之纯,亏物欲而无阴沴之胜,则天怒可回,天灾可弭而民命可续矣。臣又闻天圣间,京城大水,宰执方晨朝未入,俄有旨放朝。王曾亟附奏曰:「天变甚异,皆臣等燮调无状,岂可退安私室,恬然自处」?亟请入见,陈所以备禦之道。其后谢绛抗疏,亦谓陛下进用丞弼,极一时选,而政道未茂,天时未顺,岂辅佐不明耶?抑委任不笃耶?必若使之,宜推心责成,以极其效。谓之不然,则更选贤者。是灾异之来,大臣任其咎可也。今日暴水为灾,坊门贻诮,大臣固已乏寅亮之德,乖调燮之方矣。所宜跼地上章,引咎塞变,坦然自恕,则亦何词?休沐更私,罢朝夙退,外示容与,无异他时。方且启拟差除,相为抆拭,上玩至戒,以欺圣明,此则臣之所未喻也。若谓徒崇虚文,无益于事,则所谓实者,竟复如何?臣窃以为莫大于协寅恭、除壅蔽。夫和气致祥,灾气致异,而不和之象乃在大臣。一堂之内矛盾交驰,一念之间水火斗进,乏和衷之义,无协一之规,形诸四方,安有肃睦?若使好恶得其正,用舍得其真,不为苟同,犹足相济。万一各持异见,各徇私情,以喜怒为好恶,以爱憎为用舍,则必至于政令舛忤而是非乱于上,党与交盛而邪正乱于下,岂不纠纷盭戾,变怪愈滋哉?此则寅恭之义所当协也。灾异求言,具有故实,所以下通抑郁而内儆阙遗。陛下乐闻忠嘉,初无厌惮,独大臣恶人议己,畏人多言,沮不举行,舆情共郁。大臣平日自许以贤,未必多有愆尤,广为奸利,何用抑遏以至于斯?今召怨干和者,非止一端,产灾胎变者,非止一事。若非人言,则君门九重,何由自达?若非导谏,则草茅一介,谁肯尽言?今纵壅遏下情,遮蔽耳目,窃恐天变不悟,人怨不知,弗虑弗图,变起不测,骇而谋之,岂有及哉!此则壅蔽之患所当除也。使大臣能自省其非,深惩二患,协寅恭以补燮调之失,除壅蔽以消祸变之原,而又亟为救菑补败之图,行之以至诚恳恻之意,毋讳护以沮吾君为善之意,毋艰难以隔吾民欲达之情,务惠及饥累,以召和气,则所谓实者,犹庶几于万一也。臣隐忧熏心,冒进狂瞽,非敢沽激,惟陛下亮其愚忠。
送傅与砺诗 元 · 赵亭
出处:傅与砺诗集卷八
西江年少饶才俊,跌荡京城名益振。
已知骐骥隘九州,更看鸾凤起千仞。
行囊萧索无金璧,袖里携将五色笔。
锦心绣腑自成文,只借笔头轻写出。
吾闻缙绅传一首,脍炙千人万人口。
铿鍧韵发韶濩中,浑噩义宗南雅后。
人人只解爱君诗,我独多君智略奇。
一朝去作安南使,慷慨万里宣皇威。
看君专对真不辱,朝廷益尊远人服。
陆贾掉舌能成功,马援穷兵翻取讟。
十年白屋坐飘零,有志从知事竟成。
青毡坐上旧无物,黄纸书中新有名。
春来夜雨江湖梦,桃浪扁舟归兴动。
蓟门垂柳柔堪折,潞水飞花远相送。
蹇予京国尚蹉跎,东南持宪故人多。
诸君爱士精衡鉴,去去知君入礼罗。
为齐上书说赵王 战国东周 · 苏秦
出处:全上古三代文卷八
臣闻古之贤君,德行非施于海内也,教顺慈爱非布于万民也,祭祀时享,非当于鬼神也。甘露降,风雨时至,农夫登,年谷丰盈,众人喜之,而贤主恶之。今足下功力,非数痛加于秦国,而怨毒积恶,非曾深淩于韩也。臣窃外闻大臣及下吏之议,皆言主前专据,以秦为爱赵而憎韩。臣窃以事观之,秦岂得爱赵而憎韩哉?欲亡韩吞两周之地,故以韩为饵,先出声于天下,欲邻国闻而观之也。恐其事不成,故出兵以佯示赵、魏。恐天下之惊觉,故微韩而贰之。恐天下疑已,故出质以为信。声德于与国,而实伐空韩。臣窃观其图之也,议秦以谋,计必出于是。且夫说士之计,皆曰韩亡三川,魏灭晋国,恃韩未穷,而祸及于赵。且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,又有势同而患异者。昔者楚人久伐而中山亡。今燕尽韩之河南,距沙丘,而至钜鹿之界三百里;钜于捍关,至于榆中千五百里。秦尽韩、魏之上党,则地与国都邦属而挈者七百里。秦以三军强弩坐羊唐之上,即地去邯郸二十里。且秦以三军攻王之上党而危其北,则句注之西,非王之有也。今鲁句注禁常山而守,三百里通于燕之唐、曲吾,此代马胡驹不东,而昆山之玉不出也。此三宝者,又非王之有也。今从于强秦国之伐齐,臣恐其祸出于是矣。昔者五国之王,尝合横而谋伐赵,参分赵国壤地,著之盘盂,属之雠作,五国之兵有日矣,韩乃西师以禁秦国,使秦发令素服而听,反温、枳、高平于魏,反三公、什清于赵,此王之明知也。夫韩事赵宜正为上交,今乃以抵罪取伐,臣恐其后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。今王收天下,必以王为得,韩危社稷以事王,天下必重王。然则韩义王以天下就之,下至韩慕王以天下收之,是一世之命,制于王已。臣愿大王深与左右群臣卒计而重谋,先事成虑而熟图之也(《战国策》十八,又见《史记。赵世家》作苏厉为齐遗赵王书,小同大异,今别载于后。)。
为秦破从连横献书楚王 战国魏国 · 张仪
出处:全上古三代文卷十一
秦地半天下,兵敌四国,被山带河,四塞以为固。虎贲之士百馀万,车千乘,骑万匹,粟如丘山。法令既明,士卒安难乐死,主严以明,将知以武,虽无出兵甲,席卷常山之险,折天下之脊,天下后服者先亡。且夫为从者,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也。夫虎之与羊,不格明矣。今大王不与猛虎而与群羊,窃以为大王之计过矣。凡天下强国,非秦而楚,非楚而秦,两国敌侔交争,其势不两立。而大王不与秦,秦下甲据宜阳,韩之上地不通;下河东,取成皋,韩必入臣于秦。韩入臣,魏则从风而动,秦攻楚之西,韩、魏攻其北,社稷岂得无危哉?且夫约从者,聚群弱而攻至强也。夫以弱攻强,不料敌而轻战,国贫而骤举兵,此危亡之术也。臣闻之,兵不如者,勿与挑战;粟不如者,勿与持久。夫从人者,饰辩虚辞,高主之节行,言其利而不言其害,卒有楚祸(《史记》作秦祸。)无及为已,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。秦西有巴蜀,方船《史记》作大船积粟,起于汶山,循江而下,至郢三千馀里。舫船载卒,一舫载五十人,与三月之粮,下水而浮,一日行三百馀里,里数虽多,不费马汗之劳,不至十日而拒扡关。扡关惊,则从竟陵已东,尽城守矣。黔中、巫郡,非王之有已。秦举甲出之武关,南面而攻,则北地绝。秦兵之攻楚也,危难在三月之内,而楚恃诸侯之救,在半岁之外,此其势不相及也。夫恃弱国之救,而忘强秦之祸,此臣之所以为大王之患也。且大王尝与吴人五战,三胜而亡之,陈卒尽矣;有偏守新城,而居民苦矣。臣闻之,攻大者易危,而民弊者怨于上。夫守易危之功,而逆强秦之心,臣窃为大王危之。且夫秦之所以不出甲于函谷关十五年以攻诸侯者,阴谋有吞天下之心也。楚尝与秦构难,战于汉中,楚人不胜,通侯执圭死者七十馀人,遂亡汉中。楚王大怒,兴师袭秦,战于蓝田,又却,此所谓两虎相搏者也。夫秦、楚相弊,而韩、魏以全制其后,计无过(《史记》作危)于此者矣。是故愿大王熟计之也。秦下兵攻卫阳晋,必开扃天下之匈。大王悉起兵以攻宋,不至数月而宋可举。举宋而东指,则泗上十二诸侯,尽王之有已。凡天下所信约从亲坚者,苏秦封为武安君而相燕,即阴与燕王谋破齐,共分共地,乃佯有罪,出走入齐,齐王因受而相之,居二年而觉,齐王大怒,车裂苏秦于市。夫以诈伪反覆之苏秦,而欲经营天下,混一诸侯,其不可成也,亦明矣。今秦之与楚也,接境壤界,固形亲之国也。大王诚能听臣,臣请秦太子入质于楚,楚太子入质于秦,请以秦女为大王箕帚之妾,效万家之都以为汤沐之邑,长为昆弟之国,终身无相攻击,臣以为计无便于此者。故敝邑秦王使使臣献书大王之从车,下风须以决事(《战国策》十四,又《史记。张仪传》,少未廿一字。)。
论时政阙失疏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九九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一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○
臣滥吹班行,尸素无补,比者天久不雨,尝不量愚昧,冒万死裁一书,为陛下极言三事之失,且于其末致拳拳之忠,所冀圣心开悟,引咎责己,导谏敷恩,以解天下之惑。今已踰旬,未闻有所施行,而天怒不解,旱势愈张。四海臣民睹此钜异,愈益忧皇,咸谓祖宗求言,具有故实,惟靖康多难,不及举行此等所为,已非美證。堂堂盛世,所当监其失而敬天怒,何乃袭其咎而玩天灾乎?臣竦闻其言,退而追惟靖康以前之事,未尝不痛恨当时而重有感于今日也。陛下自亲政以来,凡三更大化矣。一更于端平,其失也轻。再更于嘉熙,其失也滥。又再更于淳祐,其失也专。曰轻,曰滥,曰专,其事虽殊,其失则一。今政瑟之更,几二年于兹矣。始焉刚果之气未尝不翕然惟庆历、元祐之趋,日慆月迈,志气不强,曾几何时而委辔中道,已逸而奔于崇、观、宣、靖之域矣。尝即其实而考之,其事力反不及于崇、观、宣、靖,而證候则有类乎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且人才,国家之精神也。乃者弓旌四出,非不招来,而难进易退,不肯轻出。间有出者,亦不能尊信而用之。其间如极论纲常者,执宪端平者,力拄阉戚者,肃清宫禁者,未尝无人,而御屏简记,几亡其姓名,夹袋荐扬,又遗于物望。彼亦不过甘心空谷,绝意中朝。方之崇、观、宣、靖,诸臣时望之伟,亦有如李纲者乎?旧学之粹,亦有如杨时者乎?耆德之尊,亦有如许翰者乎?经术之奥,亦有如胡安国者乎?直亮自许,亦有如崔鶠、李光、余应求者乎?威望可倚,亦有如种师道、刘韐、宗泽者乎?是人才反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兵者,国之爪牙也。兵不精利,与空手同。甲不坚实,与袒搏同。古人无日不计军实,择令典者,正谓是也。今子虚乌有之籍,在在而有之。戍淮之兵,歼于战斗;防江之兵,狃于骄惰;淮东先锋,数仅二千;荆楚壮士,十丧八九;山西劲卒,类多乌合;郡国禁兵,仅充厮役。而倚以捍禦者,又多北来之军,圈豹养虎,祸变难测。加以器械钝阙,戈戟凋残,蒙冲海鳅,率多坏烂,神臂床弩,半就消磨,驻队旧制之不存,克敌斗刁之不等,方之崇、观、宣、靖间,亦有十馀万之京城兵乎?亦有二百万之诸道兵乎?亦有二十七万之河南北兵乎?亦有一百七指挥马步军乎?亦有二百疋之天驷战马乎?亦有五千座之京师炮乎?亦有千馀两之宣阃造车乎?是兵革之多,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财者,国之命脉也。国家一岁通制国用,正当量入以为出。而近年以来,横费亡艺,岁终会计,已加多六七千万,一朝御札,又岁新券三四十万。督视之行,新楮以一千万计,银两以五十万计。其他诸阃之非时科降,戎所之制造铠甲,制阃之临遣拨赐,合而言之,亦千馀万。其他如宫掖之横恩,燕饮之用度,权奸之盗窃,郡守之囊橐,要路之苞苴,閒官冗吏泛滥之支吾,邸第宫观不急之营缮,又不可枚数。府库所积,在在枵焉。其视崇、观、宣、靖间,亦有大观西库三四千万缗之积储乎?亦有诸路所积三千馀万之积镪乎?亦有在京库务一千三百馀万之积货乎?亦有诸监所铸九百万之钱乎?亦有延丰仓四十万之积粟乎?亦有宣和六库上供四百万乎?亦有无额上供三百万乎?亦有京师新收一百馀万乎?亦有诸路免夫钱六千二百馀万缗乎?虽曰半天下之势,不及全盛之时,然所积竟不能髣髴其万一,是财计反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虽然,人才不如,兵财不如,使振而起之,犹可勉强。今所患者,无崇、观、宣、靖之事力,而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。何谓證候?曰奉御笔也,事燕游也,崇土木也,逐君子也,讳谠言也,思权奸也,用戚里也,信宦官也,激盗贼也,致外患也。御笔始于政和四年,初焉杨球之代书,终焉流弊之滋炽,或称诏,或称御笔手诏,或用御宝,或用长印,或有金填红刻指挥,由中而出,不在于中书门下之旨也。当时三省,但奉行御笔而已。陛下即位之初,压于权臣,潜光晦迹,不敢自大,所谓御笔,非惟不能,亦未知其为何许事。粤自亲政揽权,蹊路渐熟,然亦未至于荡然也。今轻视四海,玩弄诸臣,用力于区区术数之微,偃然自谓人莫已若矣。女子、宦官、邸第戚里窥见罅隙,请托纷如,于是御笔沓至,往往夜漏十数刻,省吏传呼,晷刻不爽,大臣签押,奉行惟谨。妨害政几,亏损观听,清明之世,为此弊倖。陛下不欲为千万世之令主乎?宰相不欲为千万世之贤相乎?不然,何纵弛之如是也?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政和以后,游燕浸多,燕太清楼有记,燕承平殿有记,曲燕保和殿有记,幸鸣銮堂又有记,皆所以记一时燕游之盛。而史臣书之不少隐讳者,将以垂子孙之鉴,为万代之劝也。陛下富有四海,绍隆大业,亦几有年,谓宜兢兢业业,视为商监。今得之道途,咸谓陛下内庭排当,寒暑不辍。敌骑侵淮,未尽出境,而常舞酣歌,见于自逸。湖寇鸱张,未尽扑灭,而耽乐饮酒,或至罢朝。虽荐歌《云汉》瘨旱之诗,尚未下避殿减膳之诏。始焉纵容,不过自恕曰:「吾惟今日耽乐耳,一日游逸,为害几何」?不知是心一流,则自一日至于二日,而至于终身不改。虽敌国急警燎原滔天,骎骎及我,亦罔闻知矣。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祖宗以来,宫室制度不至太广。政和初始建延福宫,楼殿相望,跨越宫城。自是兴作不已,又即延福宫之旧基建保和殿,即诞圣之地作玉清和阳宫,即宫城之东建宝箓宫,叠石为山,号曰艮岳,亦汰侈矣。陛下袭十三叶祖宗之业,所宜深监往失,以示古人卑宫之意,为天下先。今得之传闻,咸谓陛下圣性好大,务营土木。内而宫掖四面筑山,多取石于南内燕息之所。虽未必果有兹事,然内臣附会,多以人所不知为说误陛下,而陛下不悟其非。此岂可令众庶见乎?外而龙翔兴建祠宇,每拓地于百姓生产作业之地。虽非陛下本意,然奸臣附会,多以异说怵陛下,而陛下不悟其奸。此岂可使外国闻乎?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政和元年,陈瓘台州羁管。崇宁六年,邹浩永州安置。此皆权奸当国,欺君玩世,借此以报怨也。今章琰、李昴英居瓘、浩之位,而又有瓘、浩区区之心,其排斥嵩之,论列陈韡,此其志岂有他哉,徒以国家比年以来气势微弱,精神萎薾,皆起于小人之误国,所以悉意极陈,将以补阙政而裨圣聪也。不谓疏狂之言上触宸怒,一斥五月,不复召还。前后臣邻言之屡矣,而陛下终不省悟,遂使二臣堕在远方,曾不得复齿缙绅之列。岂盛世美事哉?矧今敌国孔炽,盗贼横行,水旱交作,患至迫矣。若不早霁,威严亟加,万一因他人激怒,或以瓘、浩之罪加之,则大体愈亏,非所以为挽回天心之术矣。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燕云之议,吕颐浩谓穷天下之力,竭天下之财,必无以善其后。此忠言也,而御笔则以兴讹造讪罪之,此言为讳也。京城大水,李纲谓变异不虚发,必有感召之由;灾害非易禦,必有消去之策。此忠言也,而以堤防不修即非灾异诋之,此言为讳也。陛下自去腊以来,每有讳言之意,责实下诏,一讳言也。风谕数语,二讳言也。春官宣谕,三讳言也。搜索怀挟,四讳言也。逐二台谏,五讳言也。去一词臣,六讳言也。陛下讳言于其上,群臣缄口于其下,间有冒死一言,则上下相与仇视而深嫉之,不以微罪行,则以他事去之。呜呼!忠臣烈士所以极言敢谏者,非沽美名也,非好为不靖也,为人主心术虑也,为朝廷大体惜也,为生民大命计也。而陛下一切厌薄之。非特厌薄之,且憎嫉之矣。非特憎嫉之,且逐而去之矣。此岂盛世之美事哉?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方蔡京之为中太一宫使也,既许之谢事,又使之削官,又使之居杭。凡京所为,一切罢之,所用一切去之。谁曰京不远矣?上意决不向用矣?曾未三年,而五日一朝赴堂治事矣。又未几,而落致仕矣,领三省矣。怀憾肆毒之久矣,苟可肆其一螫者,未尝不甘心焉。积而至于祸败,尚忍言之哉!今去相之奸与京相埒,而忿戾不可解之之毒,则又过之。观其厚结游士,密伺朝廷,多积金钱,直通宫禁,兼以空郿坞之积,以实水衡少府之储,穷水陆之珍,以供太官玉食之奉,此其意非但如此而已也。安知其不以「北事只我了得」之语劫陛下乎?又安知其不诈为辽使问京何在之语以竦陛下乎?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祖宗戚属不得预政,非故疏之,其所以忧思深远至矣。郑居中同知枢筦,勉徇后宫之请。既罢免之,又申命之,中外交疑,道路指目。陛下临御以来,未尝不以至公为务,而肺腑戚属屡玷班行,子姓怪民滥叨扈节,列辟猥归于嬖族,骄淫不减于曲阳,布列卿郎,日求速化,翱翔丞簿,时冀超迁。材干者犹有可言,乳臭者是诚无谓。远而节旄,误拟南阳之宠;近而畿辅,有同恩泽之侯。虽比之郑居中,固亦有间,然浸淫不已,亦非所以示天下之公也。岂天下之大,果无一人可以供陛下之用耶?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童贯、谭稹首祸燕云,杨戬、何所踵贯而起。其初起于毫芒,其末流之祸,至于塞天地,亘古今。陛下总揽权纲,岂不能深烛此理?然便嬛侧媚,有以中欲,甘言巽入,有以顺情。陛下虽未尝纵之,而凭依窃弄,盖有非陛下之所能尽知者。故虚张科敛之数,其力可以移漕臣,而陛下不悟也。凭依格杀之威,其势可以屈国法,而陛下不疑也。典领营造,费用泥沙,至不赀也,而勘同钱缗,率用新楮,不肯循国计之常。掌司宝玉,爱护不谨,罪当诛也,而转移主听,嫁祸他人,几不遵国法之常。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方腊才乱,连陷数州,诸峒结连,声势张大。江西虔、吉以至建昌,盗贼间作,骚扰良民,以至此极。陛下宽以御下,仁以结民,薄海内外,悉主悉臣,岂忍自坏于照临之下?而比年或多梗化。两淮流民,吾遗黎也,区处无术,侵迫畿甸,激而为寇,如往岁之绎骚者有之矣。湖、衢、建昌之民,吾赤子也,凭恃险阻,雄长相角,激而为盗,如前日之陆梁者有之矣。闽岭之盐丁,江湖之峒丁,皆王民也。为守者不知抚循,与之争刀锥之利,夺衣食之源。愤怨不平,激而为乱,如今春之猖獗者亦有之矣。始焉之激,常起于细微,终焉之忧,卒至于盛大,遂使横行数州之广,绵历旬时之多。大师克之,犹未即功。兹其为力,岂不戛戛乎其难哉?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宣和五年秋,敌益兵云中,经营南寇。其冬宗维寇河东,宗杰入河北,边遽倏闻,举朝失色。今北边新兴,哨骑狎至,自春徂夏,势欲饮江。寿、泗,吾藩篱也,地界南北,敌所必攻。骁将势穷,士马物故,则藩篱不可赖矣。通、泰,吾根本也,地据斥卤,敌所必攻。人民之生聚,亭灶之精储,公私之馀羡,悉皆破坏,则根本不可支矣。福山,吾屏蔽也,去毗陵才二十五里,而惊尘游骑,直至于此,声势几摇于京邑,烽火直至于甘泉,则屏蔽又不可恃矣。其如淮西诸郡,间被伤残,蜀西诸屯,时肆蹂践,远而至于广西一路,又有斡腹之忧,恫疑虚喝,其意直不肯置我于度外也。天气尚热,变已如斯,秋风才高,祸尤惨烈。陛下出自圣断,分命枢臣,进屯江面,仗国威灵,克胜而后朝食决矣。然今岁之谍异于他日,料敌制胜,不宜轻易,行兵用师,不宜退却,定功行赏,不宜混淆。一或反是,则何以起人心,兴事功耶?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夫人物兵财色色不逮,而亡国證候无一而不相似,此臣所以痛哭流涕,为陛下言之也。然而欲消證候,则自吾君一心始。君心得其正,则志气清肃而天下之證候不生。君心入于邪,则晶光掩黯而天下之證候皆非。先民有言,阳明胜则德性用,阴浊胜则物欲行。万事之得失,系于一心之正不正如何耳。夫天下以一人为主,人君以一心为主。君之方寸,物欲多门,挠之者众,攻之者繁,至可畏也。《大学》言治国平天下之用,而其本在乎正心。仲舒论正朝廷百官之本,而其说则始于正心。大哉心乎!其理欲诚妄消长之源,而天下万事感应之机乎。然尝论之,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正也,自人心汩之,而心始不得其正。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诚也,自妄念挠之,而心始不得其诚。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清也,自阴柔浊之,而心始不得其清。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明也,自利欲昏之,而心始不得其明。不能以礼制欲,而陛下之心始荡;不能以义制事,而陛下之心始纵。此心一萌于方寸之间,而证候已见于天下国家之大。此无他,理与欲之界限不明,诚与妄之源流不别,而其应如是也。然则澄其源,以为立政造事之本,其有大于正心乎?陛下清燕之顷,试省察焉,凡亲政以来,聪明不及于前时,事业日负于初心者,谁实为之?必其声色货利有以蚀吾之天也,便僻侧媚有以汩吾之天也,蜎蜎蠖濩之中,不能存道心而去人心也;虚明应物之地,不能纯天理而除人欲也。内降之多,必私心之胜也。燕游之数,必淫心之荡也。土木之崇,必侈心之汰也。君子之疏,必敬心之衰也。正论之嫉,必诚心之怠也。奸邪之喜,必祸心之包也。贵戚宦寺之积,必爱心之缠绕也,必畏心之芽蘖也。盗贼外患之盛,必常心之骤反也,必惧心之少弛也。是心之私起于方寸之端芒,其极至于结为国家沈痼弗瘳之疾,独不可克而去之乎?臣愿陛下正其身之所主,不以私欲间之;实其心之所发,不以妄念杂之;养此心于虚明公溥之中,一此心于喜怒哀乐之后,叙庆历、元祐之所以得,监崇、观、宣、靖之所以失,侧身修行,察诸迩言,凡事之背理伤道者,悉更革之,一动作而反欲为度,一云为而即诚去伪,万事皆善,十證并消。此孟子所谓有本者如是,而《大学》所谓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也。不揣其本而齐其末,则人欲肆,妄念作,激而为崇、观,变而为宣、靖,不惟不能跻庆历、元祐之治,而国家之祸,恐在丁未,不在丙午也,可不惧哉!干犯雷霆,不胜震慄。
登徒子好色赋 战国楚国 · 宋玉
出处:文选卷十九
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,短宋玉曰:「玉为人体貌闲丽,口多微辞,又性好色。愿王勿与出入后宫。」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,玉曰:「体貌闲丽,所受于天也;口多微辞,所学于师也;至于好色,臣无有也。」王曰:「子不好色,亦有说乎?有说则止,无说则退。」玉曰:「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,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,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。东家之子,增之一分则太长,减之一分则太短,著粉则太白,施朱则太赤。眉如翠羽,肌如白雪,腰如束素,齿如含贝。嫣然一笑,惑阳城,迷下蔡。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,至今未许也。登徒子则不然。其妻蓬头挛耳,齞唇历齿。旁行踽偻,又疥且痔。登徒子悦之,使有五子。王孰察之,谁为好色者矣。」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,因进而称曰:「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,以为美色,愚乱之邪!臣自以为守德,谓不如彼矣。且夫南楚穷巷之妾,焉足为大王言乎?若臣之陋,目所曾睹者,未敢云也。」王曰:「试为寡人说之。」大夫曰:「唯唯。」
「臣少曾远游,周览九土,足历五都。出咸阳,熙邯郸。从容郑卫溱洧之间。是时向春之末,迎夏之阳。鸧鹒喈喈,群女出桑。此郊之姝,华色含光。体美容冶,不待饰装。臣观其丽者,因称诗曰:遵大路兮揽子袪,赠以芳华辞甚妙。于是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,忽若有来而不见,意密体疏,俯仰异观,含喜微笑,窃视流眄。复称诗曰:寤春风兮发鲜荣。絜斋俟兮惠音声。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。因迁延而辞避,盖徒以微辞相感动,精神相依凭,目欲其颜,心顾其义,扬诗守礼,终不过差,故足称也」。于是楚王称善,宋玉遂不退。
登徒子好色赋 战国楚国 · 宋玉
出处:全上古三代文卷十
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,短宋玉曰:「玉为人体貌娴丽,口多微辞,又性好色,愿王勿与出入后宫」。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。玉曰:「体貌娴丽,所受于天也;口多微辞,所学于师也。至于好色,臣无有也」。王曰:「子不好色,亦有说乎?有说则止,无说则退」。玉曰:「天下之佳人,莫若楚国;楚国之丽者,莫若臣里;臣里之美者,莫若臣东家之子。东家之子,增之一分则太长,减之一分则太短;著粉则太白,施朱则太赤。眉如翠羽,肌如白雪,腰如束素,齿如含贝。嫣然一笑,惑阳城,迷下蔡。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,至今未许也。登徒子则不然。其妻蓬头挛耳,齞唇历齿,旁行踽偻,又疥且痔。登徒子悦之,使有五子。王孰察之,谁为好色者矣」。
是时,秦章华大夫在侧,因进而称曰:「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,以为美色。愚乱之邪臣,自以为守德。谓不如彼矣。且夫南楚穷巷之妾,焉足为大王言乎?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,未敢云也」。王曰:「试为寡人说之」。大夫曰:「唯唯」。
臣少曾远游,周览九土,足历五都。出咸阳,熙邯郸,从容郑、卫、溱、洧之间。是时,向春之末,迎夏之阳,鸧鹒喈喈,群女出桑。此郊之姝,华色含光,体美容冶,不待饰装。臣观其美丽者,因称诗曰:「遵大路兮揽子祛,赠以芳华辞甚妙」。于是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,忽若有来而不见。意密体疏,俯仰异观,含喜微笑,窃视流眄。复称诗曰:「寤春风兮发鲜荣,洁斋俟兮惠音声,赠我如此兮,不如无生」。因迁延而辞避。盖徒以微辞相感动,精神相依凭。目欲其颜,心顾其义,扬诗守礼,终不过差。故足称也。
于是楚王称善,宋玉遂不退(《文选》)。
上火灾封事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二、《宋史》卷四一一《牟子才传》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一
臣伏睹近降诏书,以郁攸挻灾,令中外臣僚并许实封,直言阙失,毋有所隐者。臣日者经席再启,猥以独班,获升缉熙。尝推明《复》卦大义,仰致圣德修省之助。复于贴黄略述火灾之由而未备也。方将欲有所言,而陛下罪己求言之诏已下,其忍吐而复茹,不告陛下乎?臣顷所上水疏有曰:「九郡之水非远也,若以远而忽之,则所谓远者将突然陛下之前矣」。臣非好为危言以恐陛下,盖欲陛下知所警惧,化灾异而为休祥也。然下诏方尔,而拨田赐额之事已喧阗于新寺矣。遣使方尔,而内燕排当之事已迭举于宫闱矣。夫灾异如此,而陛下忍玩之,是乐忧也,是恝然于吾民也。岂陛下以其远而不足以动吾心耶?夫远而九郡,近而京畿,均陛下之民也。伤居尔体,痛在朕躬,均陛下之体也。而皆弃置不问,天于是始移其所谓水者,而震之以火焉。移其所自远者,而警之于近焉。四明之火方盛大,而绍兴之火已袭之。至日之火方信宿,而御街之火又继之。自是而后,盖无夕而不火矣。或曰:涂撤不先,绠缶不具,水潦不畜,火道不表,正徒不储,是以火不可救。或又曰:宰执、尹、漕、殿步帅之意,欲先救龙翔、救邸第,而后救民居,是以火不可救。是则然矣。是徒知以火政为解,而不知所以致此者,固有出于火政之外也。然则所以致此者何事乎?臣前所谓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者是也。使陛下当是时以臣言为然,稍知悔悟警惧,举此五者洗而清之,岂不能变灾为祥,易祸为福耶?愚臣言之于前,陛下玩之于后,而近又加甚焉,此回禄之灾所以迭发于京师众大之区,使陛下目此钜异而痛加修省也。愚臣至是,安敢缄嘿取容,不为陛下复举崇、观、政、宣之證而铺陈之乎?且私谒之启,莫御笔为甚也。去李纲,去陈瓘,斥唐庚,斥吕颐浩,政、宣间之御笔也。今缴驳贵近者夺琐闼之权,疏排大奸者夺宰旅之职,顾劾御史者夺都曹之阶,为王留行者夺司谏之任,以若所为,不政宣乎?臣观私谒之害,其初盖出于手滑,手滑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加于前,是玩天灾也。玩天灾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由作也。近习之溺,惟阉寺为甚。王黼、童贯阴怀异志,摇撼国本;梁师成、朱勔阴贼于内,结怨于外,此宣和之近习也。今表里衷私,造谋诡秘,广开营缮,以启侈心,甚至与贼隶为窟穴,以抗台谏之衡;与富民为道地,以为直臣之阱,多张罗网,如罩飞虫;广布腹心,有同鬼蜮。所为若此,不宣和乎?臣观近习之害,其初不过顺适上意而已。顺适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土木者,乱之本也。建延福,建和阳,建宝录,建保和,此政和三年事也。今袭庆之架造未辍,而中兴观之工役又新;延祥之涂塈未竟,而西太乙之工役复起。墓木之斫伐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主萃者又与已去之奸雄互争,几失国家之体。邸第之包占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度地者又预指某户民屋之当撤,几动小民之心。所为如此,不政和乎?臣观土木之害,其初起于祗神示崇祀事而已。为之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小人者,公议之仇也。蔡攸一小人耳,信之庇之;郑居中一戚属耳,用之保之,大观二年事也。今谏长为君子所仇,则委曲保护,以全其归;御史与善类为敌,则尊奖扶持,以张其气。棋枰一动,全局危摇,谁之过欤?刘安世,元祐谏官也。劾杨畏之反覆,至于累疏。今不能亟劾而授人以樽,宁不反害?孔文仲,清江人也,劾程颐而旋悔,至于欧血。今劾其人而袭其位,能无泚颡?所为若此,不大观乎?臣观小人之害,其初不过仇视公议而已。仇视不已,而近者所仇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人心之失,祸乱之源也。钱宝为轻,钞法日坏,花石为扰,和买倍增,此崇观间事也。今铜镪之弊在泄漏,在钚销,源日益耗而民悴。楮券之弊在伪造,在增印,直日益下而民穷。水毁之乡,检放不实;中熟之郡,和籴已兴。告讦献田,广行包占,虽深山穷谷亦为之扰。望青采斫,驱抑搬移,严霜飞雪曾不之恤。所为如此,不崇观乎?臣观人心之失,其初不过夺民之利而已。夺之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甚于前,是逆天也。逆天者,天必降之祸焉。此火之所以作也。夫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,是五者,若无与于天灾也。而一失而为九郡之水,再失而为京城之火,捷如影响,甚可畏也。陛下于此时,亦知所鉴乎?私谒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陛下知戒天灾,则当痛自惩艾曰:「今而后不复乘快乘怒矣」。遇有当行,则与二三大臣开诚布公,审订熟议,然后形之奎画。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来之灾矣。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内批以今日廷绅气习浇荡,文辞浮浅为可厌,其说是矣。缔观圣意,大率欲使群臣缄口缩舌,噤无一言而后已。以先朝诸老文气和平,旨趣简切为可法,其说当矣。然详观圣意,不过使群臣宛转唯阿,不为矫激而后已。导谀习谄,则其谄熏灼宇宙。今又浚开其源,使之益谄,则其谄兹甚。是御笔之私犹前日也。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是之谓笔眚。近习之不防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陛下知畏天戒,则当痛自切责曰:「今而后不以左右近习为耳目矣」。遇有役使,但令达章奏,备扫除,以供禁中之役,而不任之以事。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然之变。今火后所为,乃大不然。渔猎猥琐之讼,则传宣内旨,以激不平之怒;罗络微细之事,则张大声势,以贾屈抑之怨。盘据深久者,窟倖门而不止;表里奸蠹者,梯媚道以自通。铺张地图,意气挥霍;叱咤祸福,人谁敢违?则近习之恣横犹前日也。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是之谓人殃。土木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陛下遇灾而惧,则当痛自惩戒曰:「今而后不复从事于营缮矣」。遇有补葺关于宗社而不得免者,如《春秋》书城筑之类,则当斟酌国力,相度事宜,不得已而后为之,役皆书时。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方来之变。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开拓天街,疏通火巷,意非不美,而细民驩言,则曰此为龙翔增筑设也。开浚渠沟,储积涂潦,虑非不远,而市井窃议,则曰此为邸第堤防计也。骊山作徒,昭应斤斧,驾言暂止,其势方张。是土木之害犹前日也。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是谓木妖。小人之庇护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陛下以天灾为可惧,则当痛自改悔曰:「今而后不复庇护小人矣」。凡有仁贤可信,则当垂情任用,笃意搜扬,不可混以憸壬。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消他日之异。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阳迁阴夺,以成小人难拔之形;倏召旋阻,以疑诸贤欲来之志。已去之臣,留者累六七疏,以全恩礼,不知能如范纯仁救苏辙,虞允文救陈俊卿之谆笃乎?未去之奸,言者连十许章,以排奸恶,不知能如欧阳脩移书责高若讷,县令陈并上疏言董敦逸、郭知章之切至乎?好人之所恶,恶人之所好,是否泰易位,邪正倒植。则疑君子而庇小人,犹前日也。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是之谓人孽。人心之不回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陛下以天变为可畏,则当痛自脩省曰:「今而后不复以小民为草芥矣」。遇有当恤者,恻隐以达其仁,哀矜以孚其惠,不可蹙夺其生理。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除他日之沴矣。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会价低垂,至为民病也。今虽有称提之令,而不能宽商税以召和气。铜镪日荒,至为民害也。今虽严鉟销之禁,而不能平物价以救目前。虽有内帑见缗之赐,而散予多不均,何以慰嗷嗷鸿雁,归栖无所之民?虽有诸库支犒之赏,而俵散犹未遍,何以慰焦头烂额,并日宣劳之人?下至竹章木个,百姓所赖以蔽风雪、作生计者也,而邸第之豪哗然占夺,市井之人不敢争。残庐破屋,百姓所赖以幸朝夕、活冻饿者也,而指挥之严,遽欲毁拆,无告之民何所诉?则人心皇皇,犹前日也。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此之谓政癖。夫九郡之水,天以是警陛下,是陛下脩省之一机也。陛下玩之不已,固已激而为前日之灾燔。御街之火,天复以是警陛下,是又陛下修省之机也。陛下若又玩之,则将激而为其他之变异矣。天岂可玩,变岂可常哉!且臣究观往牒,殆为火德将败之證。臣请痛哭,为陛下终言之。商丘之地,唐自阏伯商伯相土以来,实主大辰,而祀大火。我宋受命,兴于商丘,气运相因,实感炎德。太祖建号,高宗中兴,应天顺人,皆在于此。故火德兴王,则火潜伏而处晦;火德衰败,则火滥炎而并起。昔晋士弱谓商人阅其祸败之衅,常始于火。然则火之为象,其有关于国家运祚之兴亡明矣。今一见而为辛卯之灾,再见而为丁酉之灾,三见而为今日之灾,况一夕而至于三数见乎?楚灭陈之岁,晋史赵曰:「陈,颛帝之族也,岁在贲火,是以卒灭。今在析木之津,犹将复由」。明年陈灾,郑裨灶曰:「陈,水属也。火,水妃也,以五成。岁五及贲火而后陈卒亡」。夫陈,大皞之墟也,火属也。宣和之水与崇宁之火稠见叠作,是火王中微,既激而为靖康之变;今夏之水与今冬之火前后相袭,是火德浸衰,岂不激将来之变乎?此臣所为惧也。陛下傥见以宗庙社稷为念,大加悔悟,毋谓上天为至远,而必求有以感格之,毋以五事为无相关,而必求有以平和之,使崇、观、政、宣不佳之政消靡无馀,而又上念国嗣未立,下思奸邪窥觇,举臣前后之疏及诸臣之疏,深省亟悟,早正皇储,以系天下之心,则犹可挽回。况资善落成,已近龙楼问安之地;教谕遴选,已得范冲、朱震之流,举而施行,亦无难事。惟望陛下深入睿思,亟于明年改元,讲行此礼,使匕鬯主乎宗社,羽翼横于四海,问寝问膳,蔼然有文王世子孝仁礼义之风,则天人相与,宋室其兴,又何卒灭乎?岂如史赵、裨灶之所谓乎?臣言至此,血泪俱尽。惟陛下念之,以开我宋宝祐亿万年无疆之休。
令丞相御史议帝号 战国末至秦 · 始皇帝
出处:全秦文
异日韩王纳地效玺,请为藩臣。已而倍约,与赵、魏合从畔秦,故兴兵诛之,虏其王,寡人以为善,庶几息兵革。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,故归其质子。己而倍盟,反我太原,故兴兵诛之,得其王。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,故举兵击灭之。魏王始约服入秦,己而与韩赵谋袭秦,秦兵吏诛,遂破之。荆王献青阳以西,已而畔约,击我南郡,故发兵诛,得其王,遂定其荆地。燕王昏乱,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,兵吏诛,灭其国。齐王用后胜计,绝秦使,欲为乱,兵吏诛,虏其王,平齐地。寡人以眇眇之身,兴兵除暴乱,赖宗庙之灵,六王咸伏其辜,天下大定。今名号不更,无以称成功传后世。其议帝号(《史记。秦始皇本纪》)。
群臣议始皇庙 秦 · 阙名
出处:全秦文
古者天子七庙,诸侯五,大夫三,虽万世世不轶毁。今始皇为极庙,四海之内皆献贡职,增牺牲,礼咸备,毋以加。先王庙或在西雍,或在咸阳,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,自襄公以下轶毁。所置凡七庙,群臣以礼进祠,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(《史记·秦始皇纪》:二世元年,令群臣议尊始皇庙,群臣皆顿首言。)。
上书秦始皇 秦 · 李斯
出处:全秦文、文选卷三十九
臣闻吏议逐客,窃以为过矣。昔穆公求士,西取由余于戎,东得百里奚于宛,迎蹇叔于宋,来邳豹公孙支于晋。此五子者,不产于秦,穆公用之,并国三十,遂霸西戎。孝公用商鞅之法,移风易俗,民以殷盛,国以富彊,百姓乐用,诸侯亲服,获楚魏之师,举地千里,至今治彊。惠王用张仪之计,拔三川之地,西并巴蜀,北收上郡,南取汉中,包九夷,制鄢郢,东据成皋之险,割膏腴之壤,遂散六国之从,使之西面事秦,功施到今。昭王得范雎,废穰侯,逐华阳,彊公室,杜私门,蚕食诸侯,使秦成帝业。此四君者,皆以客之功。由此观之,客何负于秦哉!向使四君却客而弗纳,疏士而弗用,是使国无富利之实,而秦无彊大之名也。今陛下致昆山之玉,有和随之宝,垂明月之珠,服太阿之剑,乘纤离之马,建翠凤之旗,树灵鳝之鼓。此数宝者,秦不生一焉,而陛下悦之,何也?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,则夜光之璧不饰朝廷,犀象之器不为玩好,而赵卫之女不充后庭,骏良駃騠不实外厩,江南金锡不为用,西蜀丹青不为采。所以饰后宫,充下陈,娱心意,悦耳目者,必出于秦然后可,则是宛珠之簪,傅玑之珥,阿缟之衣,锦绣之饰,不进于前;而随俗雅化,佳冶窈窕,赵女不立于侧也。夫击瓮叩缶,弹筝搏髀,而歌呼呜呜快耳者,真秦之声也;郑卫桑间,韶虞武象者,异国之乐也。今弃叩缶击瓮而就郑卫,退弹筝而取韶虞,若是者何也?快意当前,适观而已矣。今取人则不然,不问可否,不论曲直,非秦者去,为客者逐。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,而所轻者在乎民人也。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。臣闻地广者粟多,国大者人众,兵彊者则士勇。是以太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大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;王者不却众庶,故能明其德。是以地无四方,民无异国,四时充美,鬼神降福,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。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,却宾客以业诸侯,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,裹足不入秦。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。夫物不产于秦,可宝者多;士不产于秦,愿忠者众。今逐客以资敌国,损民以益雠,内自虚而外树怨诸侯,求国无危,不可得也。
玺书赐公子扶苏 战国末至秦 · 始皇帝
出处:全秦文
以兵属蒙恬,与丧,会咸阳而葬(《史记。秦始皇本纪》,又《李斯传》)。
与诸将约 秦末汉初 · 义帝
出处:全汉文 卷十三
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(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)。